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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博物院藏《松龄鹤寿图》 |
陈之佛是20世纪中国艺坛与美术教育界重要的代表人物之一,在工笔花鸟画领域表现出卓越的艺术创造力。陈之佛被誉为“现代黄筌”,他还和另一位工笔花鸟画家于非闇并称“南陈北于”,他们的不懈努力使中国传统工笔花鸟画重放异彩,有力地推动了现代工笔花鸟画体系的形成。 《松龄鹤寿图》是陈之佛为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十周年而绘制的献礼巨作,现藏于南京博物院。画中十只丹顶鹤,一字形排开,有停立,有漫步,有凝视,有回盼,各尽其态。丹顶鹤身后是寿历千年的青松,根深叶茂。画的色彩更为精妙:灰黄的背景、青翠的松针、洁白的羽毛,殷红的鹤顶,艳丽中透着古朴。 《松龄鹤寿图》纵148厘米,横296厘米,是工笔花鸟画史上罕见的巨作,代表了陈之佛晚年工笔花鸟画的最高水平。按照他自己的说法,在创作《松龄鹤寿图》的时候,心情始终是兴奋、愉快的,高温下挥汗作画也没有感觉到苦,完全沉浸在艺术创作的兴奋之中,确实创作出了“比以前一些作品似乎更精致些、清新些、雄健些”的绘画精品。 吴冠中先生晚年曾在《忆陈之佛》一文中专门谈到这幅画,认为这是陈之佛“最具代表性的作品”,“原作不知今存何处,我每次在人民大会堂江苏厅大门口看到此作的苏绣复制品,总多次徘徊观摩。”吴冠中先生仅仅看到复制品就留下如此印象,可见《松龄鹤寿图》的艺术感染力之强烈。 《松龄鹤寿图》是以鹤为主要创作对象的工笔花鸟画,图样精美,寓意吉祥,无论绘画题材还是创意,陈之佛在画面中营造了浓郁的传统审美基调和精神氛围,也由之接通了中国传统文化的脉气,承续了传统文化的精华。 以“鹤”为题材的工笔花鸟画,早在唐代就出现了名家,如多才多艺的薛稷,《宣和画谱》称其“善花鸟人物杂画,而尤长于鹤。故言鹤必穪稷,以是得名”,屏风六扇鹤样据传也是他所作。杜甫有诗句“薛公十一鹤,皆写青田真。画色久欲尽,苍然犹出尘”,赞扬薛稷在画鹤上的成就。米芾认为薛稷描绘出了鹤“从容雅步在庭除,浩荡闲心存万里”的精神状态,因而始终不能忘怀,带来难以割舍的精神愉悦和艺术快感,“余平生嗜此老(指薛稷)矣,此外无足为者”。 五代时期,黄筌亦创造出画鹤的经典,《六鹤图》久久为人们传颂。黄筌之后,宋徽宗赵佶创作的《瑞鹤图》,精工典雅,富贵堂皇,营造了工笔花鸟画的新意境,亦是工笔花鸟画史上以鹤为创作主题的名作。 对于以振兴工笔花鸟画为己任的陈之佛来说,历代大家对他的影响深远,“取艺在广求”,《松龄鹤寿图》既有传统的继承,也有在新时代文化条件下的创新,同历代画家创作的同类题材相比,确实创造出了新的绘画典范,为“鹤”确立了新的精神意象。《松龄鹤寿图》呈现出典雅、秀拔、清新的绘画特色,突破了孤寂冷落、宁静淡泊的绘画情调,呈现出如此“清晰、雄健、清新、秀美”的精神基调和欣欣向荣的乐观情绪。正如陈之佛长女陈嗣雪女士所言,《松龄鹤寿图》之所以艳而不俗、工而不匠,就是因为父亲在作品中灌注了看到历尽沧桑的祖国焕发出新的青春后激动喜悦的心情。 不容否认,《松龄鹤寿图》画面所呈现出来的装饰性特色和新的构图样式,和传统工笔花鸟画确实拉开了很大的距离,很有异域情调的绘画意味。此件作品无论就绘画的意境、形象、色调、布局来说,既新且旧,既似曾相识,又有一定的陌生感,这显然和陈之佛的求学经历和个人的知识结构有关。正因此,才营造出这一具有鲜明艺术风格特色的绘画作品。 陈之佛曾经对欧洲绘画进行了长期的观察和研究,对印象派以来的绘画相当关注,又深入研究波斯、埃及、印度、日本的绘画艺术,使他的工笔花鸟画最终能脱离传统绘画形式的约束,推进到现代发展阶段。同时,由于陈之佛的专业是图案设计,更为他的工笔花鸟画创作带来了新的精神滋养。这些在《松龄鹤寿图》作品中自如地表现出来,形成了既古雅、清新、明快,又具有异域绘画要素的基本风貌。 对西方现代绘画中所蕴含的抽象因素、现代构成理念,陈之佛有直接的感受和体验,他在绘画创作中自觉不自觉地将其与中国绘画的某些因素整合,将中国传统工笔花鸟画推向现代工笔花鸟画的境地,确立了一系列审美新观念、绘画新格调。 吴冠中先生从《松龄鹤寿图》中看到传统绘画与现代绘画之间的微妙对比,认为是传统题材被现代造型手法改进的范例,对表现出来的现代意味、传统审美观的扩展给予高度的赞誉。《松龄鹤寿图》在构图、造型、用色上所呈现出来的现代绘画观念意识、抽象意识、现代构成意识,确实不能不让人为之惊讶,感叹他绘画思想的超前和复杂。在现代中国工笔花鸟画史上,《松龄鹤寿图》无疑具有经典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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