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文杰 平时喜欢带着家人到南塘老街走走逛逛,每一次都很自然地要走到街底为止,然后在河边坐坐。如果是有月亮的晚上,可以静静感受月亮高挂在旧墙头的空灵与唯美。这是城市里非常难得的一种享受。 那次走在街上,突然在一家店门口看到一张1米左右大小的广告纸,上面赫然写着“梁弄大糕”四个字。我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没错,是“梁弄”,家乡的名字。“大糕”,真是家乡那个味的大糕吗?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命名为大糕,因为它实在不大,大约六厘米见方,方方正正的一块。中间有一层镂空,填入一小勺水润的甜豆沙。填好豆沙后,用一层薄薄的米粉铺平了,印上“福禄寿禧”或者“春夏秋冬”等红色的字样。然后放入蒸汽笼里蒸上十分钟左右,米粉熟了,就结成了柔软的、香气四溢的糕。上面一层米粉薄得有些透明样,里面油亮的红豆沙似乎要流出来一样。这大糕最诱人的就是这一片动人的红,最惬意的就是松软的米粉与细腻的甜豆沙被咬开的感觉,最难忘的就是热腾腾的米香。或许,有这样一种难以替代的独特味道,梁弄人才有自信认为是糕中之大,故命之为“大糕”吧? 我疾步走近,跨上檐下青石台阶。赭色杉木窗里,是一个小小的工作室,靠窗是一张长几,上面放着正是熟悉的大糕木架。一个大眼睛的小伙子,热情招呼我:“梁弄大糕来一盒?”“是梁弄人做的吗?”这时,在里面低头做大糕的50多岁的大妈突然转过头来了:“侬是梁弄人?”乡音一下子对上了。“侬是梁弄啊里?”“大池头村。”“是不是店开在牌轩头的?”“就是个,现在被我们老板请来了。”小伙子代答了。 我一下子想起老家梁弄那条马蹄形的石板街来:晨阳初起的时候,狭长的街市上挤满了人,商铺的门框上杂乱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商品,点心店蒸汽四溢,煤饼炉红彤彤一片,满耳是喧嚣的市声。大糕店有两家,一家就在牌轩下。 小时候,梁弄人哪一家没做过大糕?梁弄人娶媳妇,第一个端午节必须要敲大糕送丈母娘的。要敲很多,整整一个晚上敲大糕。邻居们都聚在一起帮忙,一笼笼蒸出来,就晾晒在平时晒谷子的大竹垫上。红艳艳地铺满了堂前、侧房、天井,整个宅子里都是有说有笑进进出出的人。第二天,村庄里所有人家都会吃到甜甜的大糕,梁弄媳妇家的村里人也会吃到这甜甜的大糕,赞赞这梁弄大糕师傅的手艺,分享新人的幸福甜美。往往过了很多年,上了年纪的人还会提起:“那年某某人家的大糕馅子做得好啊!分给我整整两箱。” 我一下子买了两箱。小伙子拿出青色的箬叶,把大糕放在纸盒里。我轻轻柔柔地用手掇住一块,放到嘴边,轻咬。 故乡的味道出来了,满齿都是。不仅我喜欢吃,连没有吃过大糕的女儿也欢呼: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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