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我去伊拉克的时候,民航的管制没那么严格,还让南方航空公司的飞机在阿联酋等了我们将近半个小时。但是到了2004年,这种情况就很难出现了。民航都强调准点率,不会因为某一个人延误起飞时间。但是,我们可以争取找人先帮忙把登机牌给办了,如果行李来不及拖运,之后再想办法补运。 就在我们心急如焚的时候,5点钟左右,房间外突然一阵骚动,新闻局长跑来通知,总统马上就到。我赶紧开始准备,掏出随身带的小粉扑,为被汗水弄花的脸补补妆,又对着玻璃窗梳理了一下头发,便正襟危坐等候。 不一会儿,普京一如既往甩着一只胳膊,“哐哐哐”地走进来。这是普京走路的标志性姿势:只有一个肩膀在晃,另外一个肩膀是不动的,感觉一个肩膀是以另一个肩膀为轴心在动。我猜测,他或是因为小时候练柔道受过伤,或是做克格勃受过特殊训练,总之与众不同。 这么多年采访他,每次都在聊国家大事,从来没有机会涉及到这么私人的问题。但是每次看到他这个走路的姿势,疑问便会浮现在我心头。他特别的走路姿势,脸上冷峻的表情,加上那对蓝中泛绿的“狼眼”,令人感觉他深不可测,琢磨不透,以及毋庸置疑的强悍。 尽管普京开了一天的会,处理了很多紧急事务,但他状态还不错,进来就跟我们说:“很抱歉,让你们等了这么久,我今天可以多回答一些问题。” 以前要是听到这句话,我绝对是心花怒放,恨不得拿出100个问题来问。但那天可真没心情,心想,可别多问了,我来不及赶飞机了。 那天的采访全是按计划进行,我事先跟新华社记者和那位小记者商量好,让他们在前面赶紧提问,接下来我就可以自己控制时间和节奏。 普京那天很配合,我们希望了解的问题,他全部都回答了。 我提出的5个问题是新闻官临时圈定的,普京事先并不知道,当我问到2004年发生在俄罗斯的三起特大恐怖袭击时,普京的眼睛里甚至迸出了泪花,他说俄罗斯的百姓受苦了,感谢中国朋友在俄罗斯最艰难的时候,同他们站在一起、分担他们的痛苦、给予他们支持,那动情的一幕相当感人。 等我们跟普京握手告别,已经快到6点钟了。普京前脚刚出门,我们后脚就像疯了一样,赶快张罗收拾设备。把摄像机的机器卸下来,把三脚架捆起来,这都很容易。但是我们带着的一套组合灯,已经烤了快一个小时了,一般情况下,要等十几分钟再去卸灯泡,那时候已来不及了。 幸亏摄像有经验,戴了一双白线手套,去拧那个灯泡,只听“嗞”的一声,一股黑烟冒起来,整个手套就烤焦了,幸好没有烫到手。我们也不要灯泡了,手忙脚乱地把散落的东西都归拢。 我们非常狼狈地扛着那些器材,争分夺秒地走出克里姆林宫,内心被焦虑啃噬,恨不能生出一对翅膀,瞬间飞到机场。 我隐约想起,以前也经历过这种近乎绝望的场景:事情已经完全超乎自己的能力,却必须完成。就像快要溺水的人,想要努力抓住那根救命稻草,介乎于希望和绝望的临界点。人生有时会遇到这样的情景,眼看着快不行了,但事实证明,只要咬咬牙,这件事也就挺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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