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燕 儿时的夏天,大概应从我和弟弟坐在后门槛上,冲着那一畦似乎每天都会“噌噌”往上蹿的玉米咽口水的那一刻开始…… 清晨,腻着妈妈在那几畦地里转悠来转悠去,学着大人的样子捏捏掐掐那些果实,经大人确认便可动手摘。有时候摘着摘着就没影了,那是私藏了瓜或番茄,回家舀起水缸里的水冲洗干净吃独食去了。长大后看到“透骨新鲜”这个词,我在第一时间想起那一幕。最好玩的是摘蒲瓜。为了方便蒲瓜的藤蔓攀附,爸爸会往河里打两个桩,再利用起自家的石头墙,用木条和树枝搭个纵横交错的四方形架子。藤蔓恣意蔓延,蒲瓜便东一个西一个地挂在河面上临水顾影了。我和弟弟争着把小身子贴在石头墙上,挥舞着接绑上木棒的加长镰刀,我们是多么盼望听到蒲瓜掉在河里的“噗通”声啊!那美妙的一声惊得正在边上搔首弄姿的小蛇不顾仪态地慌忙游走、不知潜伏在哪的几只青蛙突然现身来个三连跳、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的鲫鱼们一哄而散四处奔走、栖息于河底的泥鳅也会上来打几个滚表示抗议……掉在河面上的蒲瓜晃晃悠悠地被我们一点一点勾过来,这时,河对岸的孩子们通常会扔石头捣乱,然后演变成争夺这条小河归属权之战,我和弟弟把小石子回扔过去,很霸气地叫嚣:这河当然是我们家的!看,蒲瓜是我们家的,河里的鱼、蛇、泥鳅,水草通通是我们家的!直到妈妈喊吃午饭了,我俩才抱着蒲瓜雄赳赳气昂昂地归家。 盛夏的中午时光最难熬。午睡总是睡不着,偷跑基本都失败,仅有的几次“越狱”成功也是令我们郁闷的———弟弟去“里山河”摸螺蛳肩膀晒掉一层皮,我坐家门口小河边垂钓差点变成“铁板屁股”。但没关系,那个我们从清晨就期待起的傍晚终会热气腾腾地来临。到那时,暑气渐渐退去,人们如下雨前需要出水换气的鱼儿般倾巢而出:那围墙外稻田和自留地的主人们总会从我家院子来来回回地经过,大家熟稔地互打招呼,偶尔忙完农活索性往院子的台阶上一坐便拉起了家常;邻村的姑娘小媳妇们挎着竹篮子来到河埠头,边洗衣服边拔高音调隔着两米来宽的小河与对岸侍弄庄稼的人们闲聊,有一搭没一搭的;老爷爷老奶奶们摇着蒲扇在各自的家门口踱来踱去,因为耳背,就算相邻两户老人的对话也跟对山歌似的,而此时,他们背后的袅袅炊烟正划过悠长悠长的岁月…… 但很快,先前的悠然时光会被三三两两蹦跶出来的孩童终结,哪怕一丁点的喧闹声就能瞬间召集到一堆闻风而来的小伙伴,我们令傍晚沸腾了!谁都记不起曾经的那个小河归属权之战。打四角、单腿跳、抽陀螺、跳皮筋、躲猫猫……大家的“战场”从一家院子转到另一家院子,而“主战场”肯定是那条小河:犹记得有次玩躲猫猫,堂弟别出心裁悬于蒲瓜架下,我们确实一时半会找不见他,但承受不住他体重的架子只能让他跟蒲瓜一样“噗通”掉在了河里;更多时候大家会坐在岸边摆动双腿,比谁溅出的水花大,或者蹲、坐、趴在浮于河面的大木桶和泡沫板上玩水上“碰碰车”。尖叫声不绝于耳,那是在上演各种人仰马翻…… 当家家户户此起彼落地飘出诱人菜香,唤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也随之此起彼落。各家把饭桌往院子里一摆,墙两边的邻居边吃边海阔天空地聊。我和弟弟总会趁爸爸去端菜时偷喝他的白酒兑汽水,有次喝得过猛,一不小心粉面桃腮了,偷喝行径至此曝光。 眼瞧着院子里的饭桌撤掉饭菜摆上了电视机,洗完澡的我们也在暮色里悄悄文静起来。我跟隔壁家的女孩们熟练地做完“穿花绷”游戏后,便正儿八经地坐在躺椅上啃着西瓜看起了电视,只是,过不了几分钟,小人儿就和着夏夜的虫鸣进入梦乡了,尽管,手里还紧握着一块西瓜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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