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建灿 也许是因为地名提起来响亮,也许是一直来以穷出名,燕窝,这个与大岚、四明山因海拔高而齐名的山村,在余姚人心里还是有着很高知名度的。 在老一辈余姚人眼里,一提起燕窝,通常会很自然地加上“山顶”两个字,即燕窝山顶,末了还要补充一句:燕窝十八村。 我的老家就是“燕窝十八村”中的紫龙庙村。 村里以前的确有座“紫龙庙”,坐落在村庄的西首,就是现在水库的位置。记得小时候我骑在父亲双肩上、双手抱住父亲的额头去庙里看过戏文,庙内格局像四合院,中间有个气派的戏台,戏台的前面左右都是两层楼,楼上楼下都可看戏,戏台后面长长的包间是专供演员化妆用的。当时因为年纪太小,只记得脸部描得很滑稽的几个人,在台上咿咿哇哇地唱着、翻着跟斗互打,以及后场师傅吹号子、敲大锣的那些个场面。 庙的旁边有一棵硕大的银杏树(老一辈都叫“白棍树”),有四个人张开双臂围起来才刚刚抱住的树干,每当结出果子时,村民都会爬上去踩着中间的树丫采摘果实。可惜的是,就是这样一棵标志性的古树,“破四旧”时随着庙的被拆而被砍了。 山村的确很穷,穷到我们这一辈读小学时,村里还没通电。所以每当村里放电影时,全村人像过年过节那样都变得亢奋起来,那时候,露天电影,是村民的精神食粮。也是在那个时候,尚在村小读书的我,知道了“马达”这个词,看到了马达这种机器,因为没有它,电影放不起来,所以离操场不远的突突马达声一点也不难听;也因为,电影散后一进门,没有马达的家里,照明的还是那种叫作“洋油壶”的东西。 山村里的水一直是我们这些出来的人炫耀的资源。村庄里头的那些个水潭,无论浇了水泥的水池,还是通过半爿毛竹把水引出来的水潭,村里人一直以它们冬暖夏凉且终年不干涸、始终清澈而自豪;只要有生人来,总会拿这里的水同市面上的各种矿泉水作比较,言下之意不无透出几分不屑。小时候,大人是断然不许我们长时间用这些水洗澡的,实在是太凉了,凉得有点刺骨。 如今,五百来人的村庄随着迁居下山的增多,已然不是小时候那样闹热了,除了春节、清明等关键的几个节日,平日里村庄太过寂静,人气不再,尤其若干破败的、坍陷的房子,点缀其中,给原本就缺少人气的村庄平添几分凄寂…… 人气的骤减必然影响村庄的气场。但即便如此,前来开发的人士还是有,几年前,邻村一位办企业办得红红火火的老板看上了我们村庄西南面一座叫作翻山岗的山,这是一座独立矗立在群山中海拔略高于周边的山岗,这里曾经是交通不发达时候前往茭湖、南王、泥锅里等更里面山村的必经之路,这里也曾是父辈们办过茶场的废墟。经过几年的开发,如今已成为观光、采摘、垂钓、品尝农家乐、夏季纳凉等的好去处,前来体验的人络绎不绝。登上山岗,可以瞭望姚城,把镶嵌在宁绍平原上的这颗璀璨明珠一下子拉到眼前端详;可以全景式地俯视它脚下一个个错落的村庄,联想起小时候经常约伴去偷梨头桃子的情景,蹉跎岁月总会让人感慨不已。山岗周边的绿色容易让人感觉大自然的清纯和魅力,山岗上不时飘过的凉风,则能让人感到一种生命被浸润的惬意。 山村,只要山的气场在扩展,保不定哪一天,寂寞的山村又会热闹起来。其实,多少游子,不管走多远,心里的乡愁一直是缠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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