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庆杰 横竖睡不着,还不如去阳台散心。不期然地,悠悠花香随风轻送,沁人心脾又深入骨髓,让人精神一振并为之深深陶醉。哪来的馥郁甜香?哦,是那一枝苍翠的茉莉花!微风中摇曳的它轮廓有些模糊,不见重瓣,花骨朵拳拳,在浓重的深灰调的夜色下有一种清幽的神韵。四年来,它被随意地扔在阳台的角落:春到了,几根枯枝萌出新芽;夏来了,洁白的花朵在干涸中盛开得无声无息;秋走了,只剩一片墨绿;冬去了,城市里的灰尘撒遍每一个角落,直立的枯枝似在无声地诉说。尽管现在人和花近在咫尺,却又莫名地有些遥远。“天赋仙姿,玉骨冰肌;向炎威,独逞芳菲”,也许借用宋人姚述尧的话来形容它,是最熨帖了。这真是“丁香空结雨中愁”一般缀满故事的茉莉花。 可是,它又能吸收多少养分呢?花瓶狭小,连泥土都经年不换,花枝就更见纤弱。闲暇时,它最多只在南来北往的风中袅袅婷婷地摇摆嬉戏。它的确只是一棵寻常的草本花而已。不过,《本草纲目》有过这样的记载:“花气味辛热,无毒,蒸油取液,作面脂,光泽长发,润燥香肌。”如此看来,茉莉花或许真有些奇特也未可知呢。忍不住摘一片叶子,居然清香扑鼻,意味隽永。 记得刚住进新房子时,养过几株草也种过几朵花,但一向不会莳弄,所以前后阳台上的花花草草多半有始无终。只有一棵仙人球仍不知疲倦地活着,还把那脆弱的塑料花盆撑得四分五裂。 然而,许多花草在故乡的庭院里却是年复一年,生活得热闹非凡。庭院的西侧,有株桂花树大约已经活了20年。原先种在东边的角落,却被高墙遮住了,许多年过去了也不见长大。母亲说它喝不到风,还是挪动挪动。没料想它从此便长得高大魁梧。在这株桂花树的北面,有一片狭长的菜地,母亲在不同的时令播下不同的种子。日复一日,一茬又一茬,这里终年青葱碧绿。母亲还用篱笆把菜地围起来,因为院子里还时常会养些鸡鸭。菜地的两端各植一棵橘树,不到三年树已高出一米开外。秋天来临的时候,树上挂满了金黄灿烂的累累硕果。庭院的南边有一架紫葡萄,每到春天发枝,夏天撒下一片凉爽。当你好奇地仰头看时,在明亮的阳光照耀下一嘟噜一嘟噜的葡萄躲在繁茂的绿叶丛中,像群顽皮的孩子在跟你捉迷藏。光阴荏苒,它们也由小变大,由青转紫。孩子们看见了,会在围墙外弄堂里无缘无故地走上几个来回,让人忍俊不禁。 最难忘的要数那一株月季花,这是邻居离开老宅时送的,说这么大的月季花树,城里不易种活。起初并没觉得它有什么稀奇,它就种在母亲长年累月地为一家人浆洗衣裤的那张宽大狭长得十分骇人的水泥台板附近,花树脚下除了一堆黑色的泥土外,更多的是瓦砾碎片。也许是因为经常站在洗衣台板前默默背诵子曰诗云历史地理;也许是因为年岁渐增,目光变得明亮敏锐,有一天突然就发现了身边还有这丛月季花的存在,便觉格外新奇,因为这棵月季的长势极茂盛:叶子就有孩子们摊开的手掌那么大,而且花树极高,脑袋高高地伸出围墙,飘飘然一副高出风尘的模样,好像不久就要羽化登仙而去。尤其在它盛开大如碗口似的粉红色花朵的日子里,常引来路人驻足观赏。就这样,每当四面来风,风里传来乡人俚语;每当暮色低垂,巷弄里走过劳累了一天的乡人,它仿佛能全部听入耳内,看在眼里,然后沉淀进生命的年轮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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