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东海

　　夏天已逝，又迎来一个秋季。 

　　稻子已经抽穗，不等谁招呼，就自觉地开始由青转黄。在这一块块随风抖动的绿毯中，我却看到了一只鸟被挂在竿头。竿子斜插在稻田中央，鸟脖子上系着根白绳子，绳子的另一头绑在竿头，像一面警示的旗。拳头大小的鸟，灰黑色，不怎么好看，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经过几天的风吹日晒，羽毛已经发皱，身子似乎很轻，应该已经被晒干，轻得在风中不停摇摆，像一只被无形的手拨弄着的玩具。 

　　我心头一惊，不自觉地将头扭过去。就是这个在农人看来再平凡不过的镜头，对我而言，却像是一道突如其来的闪电，又像是当头一棒。我总以为，一个弱小的生命，不应该是以这种方式凋零的。我也觉得：在这个世上，假如一个人还有一点点怜悯之心，见到此种情景，没有谁的心不颤抖一下的。因为怜悯着的，不仅仅是那无辜的生命，更是怜悯同样弱小的自己；闭眼，仿佛自己就是那只鸟，被无情地挂在了那里。 

　　我不知道一向善良的农人，对于鸟，为什么总是这样？我不知道，也没有人会告诉我答案。在农人的眼里，一只鸟死了，或者活着，对于他们而言毫无思考的意义。它们的死，往往还不及一粒粮食掉在地上带给人的惋惜。它不可能同等被视作生命，顶多被人当作老农博儿孙一乐的玩具。所以，今天它才被挂在了那里，明目张胆地被挂在了那里。 

　　然而，它们有罪吗？它们不过是以这个地球上古老物种的身份，获得些少许可怜的粮食，以解决自己的生存问题。土地总归不是人类的私有财产，地球更不是人类的私有财产。大自然属于这个地球上所有的生命，你剥夺了鸟儿们的生存权利，就相当于藐视了自己。 

　　也许有人已经猜到，这只鸟为什么会被挂在那里。我们这一带的农村，已经不怎么流行插稻草人了。那种土方法貌似没什么效果，因为鸟儿们很聪明。挂鸟尸这个方法显然更有威慑力，因为动物通常不能直视同类的尸体；因为它们和人一样，是有感情的动物。所以，这里虽是青山绿水，却听不见鸟鸣，也少有鸟儿在头顶飞行。 

　　不管怎么样，眼前的现状，不是凭我的一篇文章，或者凭几个人的呼吁就能瞬间改变的。那只依旧在风中摇摆的鸟儿，不知道有没有触动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