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年珍 “糖炒栗子,糖炒栗子嘞!”这长一声短一声的吆喝传入耳膜时,我刚从克里斯汀西点房出来,手里正拎着下午的点心,路过老人跟他的小三轮时,还是忍不住买了一大包炒栗子。 记不起是几年前的一个秋日,应该也是周末,午休后出去溜达,刚到小区大门,就听到这吆喝声———苍老沙哑,用纯粹的宁波方言,录在阔口的喇叭里,间隔30秒播放一次。远远传过来,颇有些感伤。老实说,第一次我还真没听明白。走近了看,小三轮上的煤气瓶,支起的铁锅,锅中黝黑发亮的沙子,隐隐的香味,这一切都明明白白告诉路人,老人在卖炒栗子。 入秋之后,大约第一筐栗子下树,老人就开始推着三轮,在周边小区卖栗子,至于什么时候结束,还真没留意过。大约是自家山上的板栗卖完了,生意也就告一段落了吧。 远离城中心的好处是,有机会尽可能地贴近生活的真貌。像这位老人,他大约是附近小区的居民,很可能是城市扩建时被征用了农田,于是独门独户的农家宅院消失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规律也被打破了,幸而还有一座山头和几棵栗子树。于是,秋天收回板栗后,便推上三轮,支起铁锅,在周边几个小区卖他的糖炒栗子。 说是“糖炒栗子”,但老人的栗子却并不放糖,也远不如店面里炒出的栗子那样浓香,色泽也只是栗子本身的棕色,并不像店面里的糖炒栗子那样油光闪亮。有时候他忙不过来,一锅板栗中甚至还有几颗略带焦煳的,但这些并不影响他的生意。或者,他也并没十分在意生意的好坏。反正就那么一些,反正就附近小区的几个老主顾。今天的栗子卖完了,明天接着卖;今年的栗子卖完了,那就等来年的秋天呗。 我们生活在一个包装过度的时代,消费的大部分商品都离原貌甚远,你甚至不知它们到自己手中时,经过了多少道中介。很少有像老人这样,自家山上采来,自己一边炒制,一边走街串巷吆喝着卖……写到此处,没来由地想起陆游的诗句,“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那个小姑娘卖的杏花,应该就是在自家树上采摘的新鲜花儿吧?正如老人卖的板栗,绝不会是他从商贩那里买来的一样。 但愿明年的秋天,依然能吃到老人炒制的栗子。即便不放糖,即便有炒糊的,那又有什么关系呢。生活,不就是应该这样从容随意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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