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5版:三江月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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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12月13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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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海鲜 做鲜羹

  □叶予之

  

  母亲在灶前灶后忙碌。往灶洞里去凑一把柴火,脸上的汗珠掉落在干燥的柴枝上。

  灶台的砧板上,放着一把梗白叶翠的小白菜,那是当时夏天里仅有的一种绿叶菜,很好吃。我们家做鲜羹就是喜欢用这种小白菜。砧板上还有两串张牙舞爪、吹着气泡的小青蟹。一串五六只,当时是一毛钱左右一串。比铜钱大些的小东西,有时一串最上面的一只和鸡蛋一般大。虽都用细草绳紧紧扎住,但都威风凛凛、霸气十足。母亲把一只竹筷顶在它的肚脐眼上,我们都抢着拿菜刀,用力在竹筷上“叮”地敲一下,它马上就不能动了。我们很有些得意。

  母亲把小青蟹对切,切口处用做羹的自家小磨磨的稻米粉封住,免得黄黄稠稠的蟹黄流出来。这一连串的动作,快又准,也很有吸引力,使我们充满期待地待在灶跟间里。

  做鲜羹,不用滴油,也不用弹“味之素”。那时味精叫味之素,用时为“弹”。小小的比成人大拇指稍大些的腰鼓状的玻璃瓶,黑色的电木旋钮盖上雕有一朵佛手花图案,称为佛手牌味精。

  再看母亲拿着锅铲的那只手,也如她拈针引线般的轻柔。小白菜嫩,嫩得多翻铲几下就要和羹糊一起搅成浆,还要防止小青蟹块里的蟹黄在锅铲的翻动下溢出来。

  柴火旺,手势快且轻。只一会儿,小青蟹羹就可起锅。

  我父亲在上海工作,每月有固定的工资寄回家。我们家做羹,就稍微讲究些。母亲总把这碗羹调得不稠不稀不多不少。姐弟四个的小菜碗一人一碗,小青蟹平均分配。不像左右邻舍中的农家女人,喜欢烧稀哩哗啦一大锅鲜羹。原本就淡寡的羹糊,变成了一大锅白雾弥漫的“羹汤”,让人看不出“庐山真面目”。大人小孩狠劲喝也喝不光。若再来一两个客人,更是在羹锅里掺水添粉,硬是要多出那待客的一大碗。母亲常婉言劝说:既然吃不完,何必放那么多粉和水,羹不鲜了,又给小孩们吃得撑大了肚子,不好。

  看我家盛在大碗里的羹:切成寸段的绿白相间翠玉般的小白菜,镶以红艳艳的几块小青蟹,在白乳般的羹糊里若隐若现。光是那悦人眼目的色彩,足以让我们胃口大开。羹糊的溜滑水润、蟹肉的细嫩肥腴,还有小白菜的脆爽清香,组合成了来自海洋和泥土的最原始的味道。多少年了,我后来自己也多次做过这碗羹,因着各种食材的不地道、不符规格,就是找不到当年那般的好味道。

  在夏秋两季的饭桌上,就是由各种小海鲜做成的鲜羹吊足了我们的胃口。往往是这一碗羹刚刚吃完,马上又要问母亲:明天吃什么羹?

  常吃的是这小青蟹羹,也有另外各种小海鲜做的羹:

  玉色水灵灵的绿豆芽,点缀着圆鼓鼓洁白如玉的去壳小蛏子。绿豆芽脆嫩,小蛏子预先焯熟,恰到火候不缩水。鲜、嫩、肥,这是小蛏子羹。

  白润润又呈青玉色的柔滑夜开花丝,饰以几只开壳小蛤皮。小蛤皮是连壳一起放进羹锅。正宗的“野生蛤皮”,两片开裂的蛤皮壳,托着一蕊嫩黄色的蛤皮肉,好像扯开帆的小船,在羹糊里泛舟。

  还有水粉粉的小杂虾豆腐羹、弹涂鱼咸菜花羹等。家乡地处沿海,周边海塘滩涂纵横。夏季里,正是那些海滩泥涂货肉质最壮、最肥厚饱满的时节。勤劳的“下涂人”,在海滩泥涂上一粒粒捡回来,在小洞岩壁上一撮撮挖出来。从前,家乡的“碶上墩”桥上,是个热闹的商贸集市之地。每逢一三六八大市日,桥头上总有好几摊“串网货”,摊主都是从新碶、高塘一带过来的。

  母亲买菜回来,常和几位姐妹合计:买来两串小青蟹,或是一荷叶包的黄蛤、小蛤皮、小蛏子、小鱼虾等,再买一把小白菜或是一斤绿豆芽、一条夜开花,做成一锅羹,花的钱不多,小孩们又喜欢吃,很合算。

  从小的食谱便是一生的养料,如今,那些鲜羹的味道、那些美妙的色彩,总是缭绕眼前,回味齿颊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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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