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蓉 晚上做梦,梦到有一次和爷爷吵架,其实只是为了米饭烧多了烧少了的芝麻小事,大概我抱怨一顿接着一顿总要吃回笼冷饭,爷爷在那里气呼呼地说:我烧点饭,难道还嫌弃我吃多了?梦里面的我也是气呼呼的,觉得和年纪大的人真是有理说不清,后来情景就模糊了,只有爷爷生气的样子定格在那里。 和爷爷奶奶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很多往事我都不记得了,我那时念中学,正是最以为自己成熟又最不成熟的年纪。偏偏还学着林黛玉的敏感,一点点话就要放心上觉得整个世界都不理解我。当中应该也发生过类似梦里的口角,我那会儿总以为自己聪明又讲理,即使有错也不愿意承认。 从梦里醒过来,我多想拉着老人说说当年自己的幼稚无知。烧多少饭放多少水,买什么菜放多少盐,你们想怎样就怎样,是多么无足轻重的小事啊。小时候常常顺着大人的心意许诺:第一个月的工资如何给长辈们分享。可是等到真的领工资了,发现那个等着花我钱的人已经不在了。考上大学以后,最后去见了奶奶,不管说得再大声,也只能看到被褥下她小小的身体和伸出的枯干皮肤的手,没有回应。我那时想,再大的喜讯也不能让她坐起来,或者她其实是听到了,只是没有力气拉着我的手笑一笑。 儿时戏谑长大了如何如何,前提假设都是一大家子人齐齐整整,好像在我们的世界里,有新生但没有亡失。我们是这样对可能的逝去避而不见,永远盼着明天可以再见,所以才会让很多明明来得及的故事变成了来不及。 有很多事,告别等于永别。这道理我们都懂啊,那我们好好过完今天了吗? 就好像当当买的一箱子书,摆到书柜上就没有再碰,有些塑料包装纸还封得好好的,总觉得来日方长,后会有期。现在想想,来日到底有多长,后会究竟有没有期?不知道,也许没有我们想得那么长吧。 泡的茶慢慢地深了颜色,门口修路的机器声还在轰鸣,冬日的暖阳下,灰尘在漫无目的地飞舞,我打开手机买了两张电影票,不等明天了,就今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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