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海波 清晨六点,父亲来叫我起床,昨天晚上说好的,今早一起去拗椿脑,椿脑就是椿芽菜。往年清明节前椿脑已经可以收了,今年是过了清明才拗头椿脑,所谓头椿脑就是第一批采收的椿芽,长在树枝的顶端,色香味最佳,市价要六十多元钱一斤,一只芽头值三四元呢。 清明节前宁波菜场上也有椿脑在卖,要么是外地货,要么是大棚栽培的。父亲抬头望着树枝顶端的叶芽,欣喜地说,一个晚上又长大了很多。他每天要到自己的山林田地里巡视一遍,对每棵树每株庄稼的生长情况了如指掌。父亲的香椿林有三个片区,其中山脚下的这片最大,由五层梯田组成。大概三十年前,这里是一片荒坡,长着杂草杂树,父亲沿着坡势开荒造田,种植香椿树,我们是看着香椿树苗长成大树的,或者说是香椿树看着我们从少年步入中年。如今,这些大树老态龙钟了,椿脑的产量也不如从前。有一株香椿树已经枯死了,父亲说是被天牛吃死的。 以前,父亲每次都是背着梯子来拗椿脑,伸手够不到的枝头就爬到梯子上去拗。今年他干脆将树枝砍下来,说是等椿脑落市,要把这批香椿树全部砍倒,重新培植一批。拗椿脑还有一种工具,就是在竹竿的顶端绑个铁钩子,勾住目标,转一下,椿芽就折断掉下来了。我用这个办法成功地拗下好几株椿脑。做农活如果不为养家糊口,仅仅是调剂生活,真是很好玩的。 刚抽出来的椿脑是暗红色的,非常漂亮。拿回家用开水一泡,颜色变绿,满屋飘香,撒点盐花就可以吃了,那是天下第一美味。 拗完椿脑去割菜。田地里,很多青菜已经上蕻开花,青菜花是黄色的,跟油菜花很相似。这些天,朋友们驱车几十里、几百里去外地赏花,微信朋友圈简直成了油菜花田,我很不以为然,油菜不就是庄稼的一种吗?春天里,庄稼地里开花的作物多了去了,除了黄色的油菜花、青菜花,还有白色的萝卜花,蚕豆还开双色花呢,粉红里面一点黑,只是开得很低调,不像油菜花那样闹枝头,而是静静地绽放在叶子底下,还有豌豆花贝母花等等。每到四月,庄稼地里万紫千红美不胜收。 父亲的承包地东一块西一块,其中一块在蛇弄里。“蛇弄里”是地名,也是路名,这是一条弯弯曲曲像蛇一样的田间小路。以前,路两边还有矮矮的石头墙,我们去菜地要走过这条路。四月初上,路两边的贝母花刚刚摘掉,禾秆齐崭崭很茁壮,父亲颇为喜悦地说,今年的贝母长势蛮好的。我环顾四周,如果把田地比作一张白纸的话,庄稼就是农民的作品,父亲为自己的作品自豪着,虽然这几年贝母的销售价并不高。 我在菜地里割了一株天菜、三株青菜,背回家后,还不到8点。哥哥兴冲冲地走进来拿锄头,说是和朋友们约好了,上午去挖笋。看来,我家中午的餐桌上,都将是春天的鲜嫩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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