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钦儿

    这个周末不用加班。食堂厨师说要给留下来的工人弄顿好的，加个餐。当然，加餐的食材可不能从公司伙食费里开支，得自己想办法，大伙儿凑吧。

    厨师三十出头，河北人，姓鲁，为人挺爽快，帮厨的阿姨是东北的，俩人一合计，包饺子吧。擀皮包饺子是北方人的拿手好戏，东北阿姨说，“我们老家那疙瘩吧，逢年过节就包饺子吃，俗话说得好，好吃不过饺子。”几个女孩子嘻嘻哈哈，帮着东北阿姨揪面剂子，学着擀皮儿。东北阿姨动作飞快，一手捏住面剂子，一手压住擀面杖滚两下，嗖，一张皮飞出去了。姑娘们包得不太像，一个劲儿着急，“怎么我们包的饺子站不起来啊，一个个都躺平了。”逗得围观的人哈哈笑。东北阿姨笑着教她们，“看，像我这样，得用虎口夹住，对着往中间一挤，不就站起来了嘛。”偌大的食堂，一群来自五湖四海的年轻人，在这个清闲的周末扎堆包饺子，食堂里传出欢快的笑声。这真是个难得的周末。

    门卫新来的小金才从部队退役，虽经部队锤炼，仍旧稚气未脱。今天他不当班，也不补觉，说要带大家去钓龙虾。

    这里本是江南水乡小镇，河道、沟渠纵横交错。农田改造厂区以后，一些水生物的生存空间被挤小了，原本藏在稻田里个头很小的青蛙（本地人叫田鸡）都蹦到了马路上。那些还没来得及填平的沟渠里，龙虾成群结队，到处找水草栖身。小金说，“走，我带你们抓田鸡去，用田鸡钓龙虾最好不过了。”田鸡可不好逮，在你猫腰接近它的时候，它蹲着一动不动，当你环了两只手一把扑上去的刹那，它使劲一蹬后腿，蹦出去老远，让你扑个空。田鸡一个三连跳，把大个儿小金摔了个狗啃泥。姑娘们笑得前仰后合。相对于灵活的田鸡，龙虾们可就呆傻多啦。一根木棍，上头系根细绳，绳的一头拴一小块食堂剩下的猪肉皮，龙虾们就不顾一切地奔过去，用大钳子抱牢，甩都甩不掉。有时候，两只龙虾还要打着架抢。抢什么抢，一个也跑不掉。

    不大会儿，大家伙已经钓到了大半塑料桶龙虾，掐头去尾，有大半盆的样子。小金又在河道的石头底下摸了些螺蛳，也有大半盆，洗干净，拎到厨房。鲁师傅说，这可都是好东西。他放下手里的面团，起锅，开火，准备好好露一手。

    姜蒜拍扁，“哧”的一下扔进油锅里，又抓一把花椒大料扔进去，又是“哧”一下。香味出来了，龙虾倒进去，“哗啦”一下，热油翻滚，鲁师傅用笊篱不停地扒拉，一锅的龙虾很快泛红，嗞嗞响。鲁师傅又“噗”地启开两瓶啤酒，哗啦哗啦倒进去，盖上锅盖，大火焖。配料也少不了。大葱切段，黄瓜切滚刀块，起锅前扔进锅里。又洒进十三香，倒进美味鲜酱油，翻炒两下。好咧，出锅！倒进大面盆里，香菜往上一铺，色香味全出来了。你以为这就完了？画龙点睛还在最后一步。鲁师傅再次起锅，烧油，抓一把干辣椒，油锅里又是一气煸炸，辣味炝得人淌眼泪。捣半碗蒜泥，和着辣椒油泼到盆里，给龙虾提亮，油色也出来了。这一气操作，把旁边的人都看傻了，直咽口水。好，大功告成。鲁师傅拿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抹一把脸上的汗。

    “学着点，小金，学会我这一手，将来讨老婆能加分。”鲁师傅打趣小金。

    “我讨老婆？还早着哩。”小金摸摸自己的后脑勺，嘿嘿笑。

    “早什么早！别看厂里小姑娘多，下手要趁早！”

    接下来炒螺蛳。吃螺蛳靠嘬，全是嘴上功夫。下锅前得处理，螺蛳屁股要剪掉，不然嘬不出来。这是个麻烦活儿。小金从车间找来几把老虎钳，夹螺蛳屁股。为了一张嘴，他也是够拼的了。

    剪好的螺蛳一顿搓洗，沥干水。油锅里先煸姜蒜和干辣椒，煸到冒青烟了，螺蛳倒进去一气爆炒。炒的时间不能太长，不然螺蛳肉全缩进去了，一老就嚼不动。火候差不多了，鲁师傅倒进去小半瓶黄酒去腥，又调了一勺生抽、一勺蚝油、一勺鸡精、小半勺白糖，翻炒两下装盘，撒上葱花，又一道美味摆上了桌。

    这会儿，大锅里翻滚的白面饺子也浮上来了，吸足了汤水，饺子皮被撑得饱满透亮，似破非破，一口咬下去，烫得人龇牙咧嘴。鲁师傅招呼大家，“你们只管敞开了肚皮吃，饺子管饱。”一边不知从哪里摸出两瓶二锅头，“来来来，是爷们儿的走起！”烈酒配硬菜，辣对辣才叫一个爽。

    “哎——呀！”叶春梅捂住腮帮子。中奖了，一锅饺子里头，不知谁包进去一枚硬币。鲁师傅乐了，指着小金，“这事儿指定你干的。”小金表示很委屈，“咋就能赖我！调皮小孩子才能干这事啊，不是你难不成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