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春儿

　　换季整理家当，又一次感慨家中书籍的繁杂多样。想当年刚刚参加工作，行李中仅有数十本挚爱的书籍；刚结婚搬入新居时，书架上也就那么百十本书吧。现在看自家的书籍，不说已经被整理打包置于阁楼的———包括过气的、出版社不够硬气的、部分专业理论方面的书和杂志，光看那些留存在书房和卧室乃至洗手间的，就数量可观。先生常常开玩笑：我家别的不多，就是书多。你这个败家娘们儿！

　　有句老话叫“书非借不能读也”，于我却是行不通的，因为我看书，常常同时看一批书，多的时候会是十来本。书一多，一时间就看不完，那不免会误了还书的期限。再说，自己的书，想看就看，不想看就置之不理，没有还书的负担，多好！我还是个马大哈，很多时候我感觉书有灵性，喜欢和我玩捉迷藏的游戏，因为我常碰到这样的情形———想念某本书的时候一时间找不到，但过一段时间，那书又悄悄地在某处现身。它们会被置于书桌、餐桌、枕边，还有洗手间和床边的地毯上。同一时间段看的书，更是杂得离谱。就拿最近来说，徐则臣的《耶路撒冷》、苏童的《河流的秘密》和《米》、韩国女作家申京淑的《想要说给月亮听的故事》、格非的《博尔赫斯的面孔》、日本山田咏美的《风味绝佳》、葡萄牙作家若泽·萨拉马戈的《所有的名字》、徐海蛟的《别嫌我们长得慢》、乐嘉的《本色》、东君的《浮生三记》……它们从世界的各个角度为我诠释着世间的悲欢、人情的起落，给予我文学的滋养和生命的欢愉。

　　我最初的阅读来自父亲的藏书。他是一位农技工作者，从事棉花种植技术的研究。他的藏书，很大一部分自然是种植方面的专业书籍，但还有很多我感兴趣的书，包括各种连环画，脱了封面封底的《红楼梦》和《水浒》《隋唐演义》，还有一些实用手册。印象最深的是一本灾难自救方面的小册子，里面介绍了原子弹爆炸和地震等灾难来临之时的自救策略。自从看了那本册子，悄悄地，我按照册子的要求花了好大工夫准备好了够我一周食用的干粮和水，藏在一个隐秘的地方（想想那时候要搜罗那些干粮多不容易）。而且在外出的时候，会时时注意观察地形，看哪些地方适合在灾难来临的时候藏身之用。那时我１０岁，书籍对我的影响，已可见一斑。

　　等到略微长大些，对书籍的渴求日益增长。可是当时家里经济条件与大多数家庭一样，没有余钱为孩子购书。于是，家里人为我们姐弟俩购进几只幼兔，长毛兔，由我们饲养，兔毛款就成了我们的零用钱。记得那时候买了大量的连环画，时隔多年，连环画们已经随时间烟消云散不知所踪，但当时抢着轮着看连环画的快乐和书中的吕布、貂蝉、董卓、嫦娥、七仙女、董永等人物形象，还在我心里栩栩如生。

　　当手中有可以灵活支配的资金的时候，购书就成了我生活中非常重要的一个乐趣。还没有网购的时候，闲逛的脚步常常会控制不住迈向书城，余姚的很多书吧，成为我闲暇时候的最爱。当支付宝和网银所向无敌之时，网络购书又成为我先生的噩梦———他常常会很委婉地提醒：家里书很多了，节省点钞票哎———可惜，我常常置若罔闻，一次次快乐地将京东、亚马逊的邮包收入我的书房，又一次次将邮包里拆出来的书摊放于我的床头、餐桌，散乱于家的角角落落。

　　这些散乱的书，为我带来许许多多的生命乐趣。读小说，领略他人的人生悲喜，学习别样的人生经验；读散文，体味自然的馈赠，领悟人生真谛；读评论，提升境界，开拓视野……当然，这一些是我此刻写文时在有意识地回顾和总结，真正阅读的时候，其实并没有目的，我只是在各式各样的书中散漫地行走，跟着书的内容不自觉地行进，或喜欢，或不快，或伤悲，或压抑。阅读之乐，唯有心知，唯有真读者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