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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01月26日 星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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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对清洁工夫妻和小区370户居民的故事———

“宁愿换物业也不换清洁工”

  杨松在工作。 宁波民生e点通 陈结生 摄

  几乎很少会有人关注小区清洁工这个角色,但杨松夫妻二人却是例外。“我们小区的清洁工夫妻,为人又勤劳又诚实,我们业主都很喜欢。可他们来这里工作10年了,物业却没有给他们缴社保。请你们帮帮他们吧!”前几天,鄞州怡沁苑小区业主史明珠打电话向记者求助。

  业主主动为清洁工抱不平、向物业讨说法,这种事发生的概率还真不大,于是,记者在1月24日前去一探究竟。采访中记者发现,在这个小区里随便拉个人打听清洁工老杨,对方肯定会说“这是个好人”,路过的人也会凑上来,接着说他的好。可是,如果你再追问“老杨好在哪里,做过什么让人印象深刻的事”,他会在那里想半天,而说出来的,都是一些细枝末节、鸡毛蒜皮的小事。

  可正是这些琐碎的小事,一点点征服了小区业主的心。大家对这一家人报以善意的微笑,在夫妻俩遇到困难的时候,也不遗余力地伸出了援手,亲同家人。

  宁波民生e点通 杨 莉 张 璐 

  商报记者 程 鑫 樊卓婧 

  “尽心不尽心,一比就看出来了”

  怡沁苑小区位于鄞州百宁街3018弄,占地约3.2万平方米,2003年交付使用,有370多户人家。同年,杨松和妻子武学英成了小区的清洁工,这一扫就是11年。同样的,杨松已经在宁波过了10个春节。马年春节将至,他依旧会留在这里。用杨松的话来说,就是“大年初一也要扫地,也要运垃圾啊”。

  史明珠住在12号404室,她对杨松夫妻的第一印象是晨曦里弯腰扫地的那两个背影———儿媳妇刚生龙凤胎那会儿,她几乎每天5点多就起床了,而那时,杨松夫妻已经“刷刷”地在扫地了。

  事实上,因为工作量很大,杨松夫妻每天的工作从早晨6点前就开始了。

  早饭前的1个多小时,夫妻俩一起清扫小区外围的道路,吃完饭接着扫小区里面的道路。上午9点多,当居民陆续上班后,夫妻俩的工作有了分工:杨松负责将小区22个垃圾桶进行清理,装上三轮车,一车有七八百斤的分量,再运往位于宁波东站的垃圾中转站,一天要运三车;武学英清理楼道,9幢楼32个楼道,每周都要扫1~2次、拖1~2次、扶手再擦1~2次。中间,两人还要不时地清扫小区里出现的垃圾,基本上到傍晚6点多,一天的活才能干完。

  “我们小区里白天基本看不到垃圾,你到附近同类的小区里去看一看,那里就差得多了。”小区14号102室住户应祥伟说,“尽心不尽心,一比就看出来了。”而令应祥伟印象深刻的是,去年10月台风“菲特”来袭,小区里面虽然没有被淹,但外面的积水却没及膝盖,即便如此,杨松夫妻照样蹚着水,把垃圾运到中转站。

  “拿千元的薪水操着万元的心”

  清扫垃圾只是最“本分”的活儿,杨松夫妻还有很多“额外”的活儿。用应祥伟的话来说,叫“拿1000元薪水操着1万元的心”。

  刚开始的时候,两人的月工资只有440元,后来涨到1070元,从2012年开始,又涨到1470元。尽管工资不高,但夫妻俩做事都是尽心尽力,比如,他们留心着每一个住户,370多户居民,虽然叫不全名字,但都记住了脸,谁住在几幢几号,谁家有高龄老人,谁家有刚出生的婴儿……他们几乎都能随口报出。

  家住17号的一名女业主说,好几次她女儿的衣服掉在楼下,杨松捡了挂在树上,然后跑上来问是不是她家丢了,因为杨松知道,整个楼道只有这名女业主家有个3岁的孩子;

  14号的夏女士回忆说,她无数次看到,小区年纪大的老人买米买面回来了,杨松会帮着扛上楼;胆小的家庭主妇在门口杀鸡杀鸭,杨松也会上去帮忙,然后把鸡毛之类的垃圾收拾得干干净净;

  83幢106室的方师傅说,每天傍晚6点左右,小区里车位差不多都停满了,遇到有业主开车回来,杨松就会放下手中的活儿,告诉业主哪里还有地方停,并且上前帮忙指挥;

  ……

  不仅如此,杨松还时不时地“客串”当上一回保安,并且向记者说起一件有趣的事情。有一次,他在清扫楼道的时候,看到一个生面孔。

  “你找谁啊?”

  “3楼的老李。”陌生男子回答。

  “住3楼的不是姓李吧?你搞错了哦。”老杨眯着眼睛,端详着对方。

  “哦,哦,不好意思,找错地方了。”陌生男子话没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在向记者描述的时候,杨松的神情很有些得意。尽管在杨松看来这是一件“趣事”,可但凡对小区的居民有一丁点的陌生,但凡有一丁点“干自己分内活,不要多管闲事”的心思,是没法做到的。

  而在小区业主看来,杨松的警惕心在某种程度上也保证了他们的安全。

  “宁可换物业也不换清洁工”

  年近50岁的杨松有个20岁的女儿和一个刚读小学6年级的儿子。从“而立”到“不惑”,杨松夫妻将人生最黄金的10年献给了这个小区、这个小区的居民。在日积月累的光阴里,他们的本分、热心、努力,也赢得了居民的尊重。

  儿子当年要读小学的时候,很少出社区的杨松连该去哪儿给儿子报名都不太懂。而小区一名业主就是附近学校的老师,得知杨松的情况后,主动帮忙,让孩子读了书。

  转眼,孩子要升初中了。老师说,父母一定要缴过社保才能继续在宁波读书,夫妻俩傻眼了。因为历史原因,小区原来的物业———中建物业一直没有给两人缴社保。2012年,宏建物业接手,进驻小区,也没有主动给两人缴社保。杨松说,那年春节刚过,他们去找物业公司谈社保的事情,对方拒绝了,甚至提出要辞退他们。

  杨松说,他当时已经做好了走的准备,换一家能给他缴社保的单位。可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小区业主知道后,立即去物业公司交涉,帮他“讨说法”。

  “为什么不给人家缴社保?这么多年,物业最让我们称心的就是他俩了。”应祥伟说,他不太记得当时有多少业主去了,只记得物业公司的办公室里站满了人。

  “我们不肯换的,宁愿换物业,也不能换他们夫妻。他们两人很好的,楼梯每周弄两次,煞清爽的。”住在6楼的郑女士也是“讨说法”中的一人,她对记者说,“我年纪大了,有时候上楼梯要撑一把,楼梯里的扶手擦得干干净净,我心里觉得特别舒服。”

  还有居民告诉记者,当时还有人提出来,“要不以后物业费直接交给老杨夫妻,反正我们就认他俩。”

  交涉过后,物业公司给杨松缴纳了社保。

  “如今,孩子升学的事近在眼前,可是武大姐(指武学英)的社保还是没有着落。有时候我晚上睡觉都在想这事儿,这么好、这么勤快的两个人,怎么就没有社保呢?”史明珠说,于是她就给记者打了电话。

  对史明珠来说,她和杨松夫妻的感情“更近一层”,因为他们帮过她“大忙”:前年10月的一个上午,她的双胞胎孙子孙女突发感冒,她和老伴匆忙带着孩子去医院。中午回来在楼道口碰到武学英,“阿姨,这是你们家的钥匙吧?早上落在信箱上了。”武学英说。

  史明珠这才发现钥匙没在口袋里,原来是她早晨出门时心太急,一大串钥匙就挂在信箱上。武学英为了“碰”上她,在附近转了一上午,连手头的许多活都耽误了。

  类似事情前段时间还发生了一起,5楼有户人家钱包掉在绿化带里,里面有身份证、驾照、1000多元现金。杨松打扫的时候发现了,很快就找到失主,如数交还。

  “这样的人,有困难一定要帮的。我们居民不是没良心的人。”史明珠说。

  默默的帮助

  杨松的家就安在小区顶楼一间白坯房的阁楼上,每个月租金500元。楼下七八十平方米的地方被隔成三户,杂物中间搭着简易木梯。避过头顶上蛛网似的电线,从摇摇晃晃的木梯上去,便是一家四口的蜗居了。

  阁楼被3张大小不一的床占据了大部分空间,其余的地方胡乱地隔了一下,燃气灶和马桶紧挨在一起,再放上一张搁着酱萝卜和剩菜的小圆桌,一台收不了几个台的电视,可以活动的空间几乎没有。

  幸好,外面有个小小的阳台。吃过饭的时候,去阳台晒晒太阳,这对杨松来说是一天中难得的悠闲时光。在这个温暖如春的冬日里,身材健壮的杨松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阳台上,头顶着洗晒的衣服,搓着布满毛刺和裂口的手,有点拘谨地对记者说:“我觉得还好,能住在这儿,挺知足的。”

  从2003年到现在,杨松搬了3次家,一开始住在工棚里,那个地方,一进去就闷得喘不过气来。但那时候一个才440元,所以“尽捡便宜的地方住”,当时儿子才3岁,遭了不少罪。后来工棚拆了,就借住在附近东莺花园的中建物业公司房子里。2012年,物业公司换了,他们不能再接着住了,幸好这时有个租客邀请他们同住。

  从2012年起,夫妻俩的工资都涨到1470元,刚刚达到最低工资标准,要维持一家四口的开支,还要赡养双方的老人,日子捉襟见肘。所幸,在附近居民的帮助下,他们还有一些额外的收入。

  杨松说,记不清从什么时候起,有一些业主开始叫他去家里收废品。“他们硬纸板、旧报纸什么一打一打地捆好,要给我。我说那一定要付钱的。”

  杨松坚持外面卖什么价自己也给什么价,但居民总会主动便宜一些;还有的住户知道杨松不会白要一打打的纸板,就给他一些散的。记者在采访的时候,21号3楼的女业主搬了几个纸箱子过来,说:“我们懒得收了,占地方也麻烦,都给你吧。”

  此外,还有居民请武学英做钟点工,说是看看楼道里玻璃那么干净,就知道她比外面的钟点工好。武学英也的确手脚挺利落,4个小时,能把一套三居室打扫得窗明几净,连油烟机外面也擦得锃亮,收费也比一般钟点工的便宜,4个小时100元。但是,居民总会多给一点,有时150元,有时200元。

  因为卖废品和做钟点工的“外快”,从前年起,夫妇俩的月收入加起来达到四五千元,一年能攒2万元左右。攒这些钱不容易,10年来,夫妇俩没买过新衣服。他们觉得没必要,“干活不是糟蹋衣服嘛!有的换就行了。”孩子的衣服,也多半是小区居民们送的。

  杨松知道,大家一边在尽己所能地帮着他们,一边又小心翼翼地呵护着他们的尊严。这份善意也使得他们在多次动摇着想换个工作时,最终又选择了坚守。

  前年,物业想辞退他们的时候,杨松觉得其实走了也好,“反正孩子也大了,据说到厂里做个普工都有两三千元一个月,还给交社保。”杨松说,他当时连行李都收拾好了,后来居民去物业为他们鸣不平,冲着业主们的这份情,他们又留了下来。

  只是,社保问题一直是压在夫妇俩心头的一块大石头———没有社保证明,儿子可能没法在宁波上初中,而老家根本没人管孩子。换句话说,没有父母的社保,就很难实现孩子的读书梦。

  那接下来怎么办?杨松说,先好好干着,当然也不会放弃维权,再说,小区居民也正给他出主意呢。

  他觉得,居民都那么好,说明宁波是个有爱心、有人情味的城市。这样的城市,应该不会欺负一个勤恳的老实人。

  鄞州区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已对此事作出反应,该局举报投诉室的相关工作人员告诉记者,缴纳社保的前提是确认劳动关系成立,若确实存在,他们会督促企业缴纳。另外,关于让宏建物业为杨松二人补交之前社保的问题,他们已转交物业单位所在地集士港执法中心的相关单位处理,而希望中建物业补交未缴纳社保的请求,由于涉及历史问题、程序和内容较为复杂,要等到年后再进行核实处理。

  

  杨松夫妻与物业的劳动关系是否成立?

  武学英10年未有社保的问题能否解决?

  民生e点通和东南商报将继续关注、追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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