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6版:三江月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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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10月06日 星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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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系屋后山

  ◎张仿治

  

  中秋那天秋高气爽,妻说去互星走走。林头方村过去叫互星大队,多年来叫惯了,到现在还改不过来。 

  从沿山公路向西拐,她问我,橘子林间那么多的岔路,你怎么知道从这条路拐?我指了指前面,她就心领神会了:看到这郁郁葱葱的屋后山,怎么还会走错路? 

  当年,我跟着二哥去互星插队落户,他挑着两只竹箩,我挑着一担土笥。走过邬隘街后,二哥遥指着前方的一个山头说,这山叫屋后山,今后,咱俩就要在那个地方“上磨肩胛下磨脚底”一辈子了。当时我向着数里路外的屋后山注视了许久:西边一带绵延的青山,只有二哥所指处与其他的山上绿得不一样,二哥说,别的山上都是树木,只有那里是一大片竹林。也许就从这时起,在我心中,那摇曳着青青翠竹的山头就成了互星的地标。 

  我对屋后山的情感,不仅来自这一山的翠竹,还缘于它的一个美丽传说。 

  我刚到互星,就被派到新碶去掏浦。夜里睡在稻草铺就的地铺上,听老土叔讲故事。有一天,我就听到了屋后山的传说。 

  老土叔说,明朝朱棣灭方孝孺十族时,方孝孺门下一对年轻夫妻逃过了劫难,在这里安顿下来。他们傍山盖了一间草屋,顺便就称草屋后面的小山为“屋后山”。我读书时就知道方孝孺的故事,如今听老土叔一说,顿时就对这屋后山肃然起敬。虽然我从北仑的地方志上知道,林头方的方家人是明正德年间从福建莆田迁入,距离方孝孺屈死的1402年足足晚了一百年,但我宁愿相信老土叔的故事,何况我自己也曾是一个屋后山下人呢。 

  身为屋后山下人,我曾为屋后山的翠绿流过汗水。远看是如此苍翠碧绿的屋后山,走近去却难免有一小块一小块荒凉处,就像浓密的头发中间露出点点秃斑。那年春夏之交,我跟着社员们在山上的一些林木稀疏处补种毛竹。我们拆除荒冢,斫掉刺蓬,抬走乱石,填入沃土,种上株株毛竹。这个活儿让我认识了竹根下面的一些奥秘。竹子和竹子之间的根称为“竹鞭”。一株竹子下面,来自母株的那条根叫“来鞭”,繁殖后代的根就是“去鞭”。我们从竹子茂密处挖母竹,仔细找到该竹所连的竹鞭,并辨明来鞭与去鞭,然后按来鞭长六七寸,去鞭长一两尺切断,多带根部的土,使之容易栽活。靠老农的指点,我们移栽的毛竹差不多全成活了。竹笋年年出,毛竹年年长,才三年五载,屋后山原来的一小块一小块“秃斑”就全都填上了绿色。后来路经这片山,心里就更亲近了一点。夏收前,生产队的簟匠打箩筐、编篾簟,院子里摊列着劈开的篾片,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竹香,我就想,也许这些竹正是从我栽的那片竹林里砍伐下来的呢。有一年大队里分来一根毛竹,我请簟匠师傅打了一担很精致的簟箩,在箩外面涂了桐油,我用了很多年,直到离开农村时,还有七八成新。

  屋后山留给我的,更多的并不是诗情画意,而是实实在在的生活。靠山吃山,我们对屋后山有太多的依赖。最直接的是,每户人家炊厨用柴,就要向大山索取。一年两次的统一斫柴日子,天没亮就起床,全家人带上斫柴工具,披荆斩棘上山去……

  汽车停在屋后山下的大路边,我们两人流连在山脚下。旧貌变新颜,三四十年过去,现在我已经辨不清曾留有我的汗水的那片竹林。如今没人斫柴,山上的小路已全被灌木遮蔽,毛竹也长得更欢,连半山腰那条当年曾传出动听歌声的“官路”,也已经掩映在密林中难以插足了。

  山下原先的一片“烂田”上,一座十分漂亮的大房子巍然而立。我没去打听这是谁家的新居,因为屋后山下的新屋并非只此一家。既然屋后山是有了屋才有山名,总应该有层出不穷的新屋,才能映出这总是碧绿苍翠的山头。 

  回家前,妻忍不住在山路边摘了两片树叶,我则拿起照相机对着屋后山按了好多次快门。我曾为养护它流下过汗水,而它则养育了我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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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