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七曜 时间真快,父亲离开我们已经好多年了。但是,每当夜阑人静之时,还是会想起父亲。 父亲没进过一天正规的学堂,却可以算得上村里较有学问的人,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通人和,这得益于他的天赋不同寻常。上世纪九十年代初,邻镇的一位中学校长跟我聊天,他说我爸是因为少年时家道中落,生不逢辰、时运不济。父亲在村里干了二十多年的大队会计,也是名声在外。前些时,在松岙镇的一场宴会上,别人不认得我,我只得把父亲的名字报上去,马上有个六十多岁的老人过来跟我握手,说以前自己刚学会计时听我父亲讲过课,至今记忆犹新。更有趣的是在上半年的一次饭桌上,一位退役的上校向我敬酒,说他父亲的坟地是我父亲帮忙选的……父亲是老好人,也是热心人,村里的红白喜事总能见到他忙碌身影。所以父亲是有口皆碑的,至今村里的一些老年人常跟我讲,你父亲是有威望的,讲的话有人听。 父亲白面长身,二十几岁入了党,又通过体检(甲等)准备入伍。但如火如荼的新农村建设急需人才,当时的公社书记硬是叫他去当合作社主任,不同意应征入伍,于是父亲把最美好的青春年华献给了农村事业。 父亲谨慎实在,他认为这世上最稳定的职业是老师和医生。于是,误了自家子弟:弟当年高考的录取分是完全可以进入浙江大学的,由于父亲的误导,竟傻楞楞地报了浙江师范大学。在叹息中我们都没有理由去责备父亲。 父亲打破了常规,我们家族的男人以前都没活过七十岁,父亲走的时候近八十岁。父亲总是说,我把这个瓶颈打破了,以后就好了,以后就好了……当然这得益于父亲的宽广和怡然,但他更希望我们后人和睦、平安、悠然。 这些年,我一直在深圳、武汉工作,在父亲最需陪伴的日子里我却总在千里之外。2008年的那场大雪至今记忆犹新,母亲在电话里说父亲已经不是以前的父亲了:风烛残年,来日无几……可我总不信,这饮起酒来如水牛喝水、豪情万丈的父亲怎么会垮呢?捱到年底,才匆匆辞了工作回家。 在最后相伴的日子里,父亲总是默默无语,医生也查不出父亲有什么病,身体也没有什么不舒适,只是没力气。此时此刻,我总希望父亲给我留几句话,可他总是一声不吭,只在某一天的清晨给了两本我根本看不懂的古书,叫我闲暇之时去细研。 父亲毕竟还是走了,日子也是逃去如飞。活在当下,愧疚已是毫无意义,每次休假,我一如既往地回乡下的家,和住在隔壁的老母亲聊聊家常,充实生命里每一天的温馨和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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