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6版:四明周刊·艺林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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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03月28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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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宁波小小说创作新姿态

    

    

    谢志强

    

    宁波有个人数众多的小小说创作群体,本文所述仅为2022年度宁波小小说创作的冰山一角。

    小小说首先属于小说,然后才是小小说。岑燮钧把小小说当小说写,他不束缚自己,创作时,先放开后减缩,常常一写就是三四千字,然后,修改、削删,达到小小说的规模,不超过2000字,只露出“冰山一角”。尽管如此,我仍能读出被削删的部分。显和隐、小与大,形成一种关联。这是岑燮钧创作的方式。

    岑燮钧的小小说,有多个系列。古典系列之《驴叫》是关于声音的故事。驴叫响彻了全篇,使我想到刘亮程《凿空》中的驴叫。岑燮钧经营驴叫的细节,可谓跌宕起伏,惊心动魄。主人公陈土成嗓音像驴叫,他模仿驴叫,每一次的情景都独特。为了让母亲高兴,他模仿驴叫,最后一次,他学驴叫抒发自己的感叹。但他持守为人的尊严,著书立说。驴叫,还沟通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结尾意味深长:“天亮,母亲出门去,一头驴在院门外徘徊。”驴仿佛代表了醉了的人回家。

    赵淑萍曾为六十多位宁波文化名人作过小传,涉书画、戏剧、摄影等诸多文艺领域,她将这些素材转化为小小说,系列中的每一篇,均有原型。艺人系列之《去留》,想表达的主题是“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退休后已坚守舞台六年的剧团台柱子,年关将至,团长请他担任剧团艺术总监。闲与忙,去与留,退与进,他面临又一次人生选择。结尾,放空,关于去与留,故事里不做结论。着重写了他的戏曲情结,这是一个小剧种,个人与剧种,人至“黄昏”,戏亦“夕阳”。戏里戏外,他有多种角色。其实,选择已在细节之中,嘴里说“去”,心中却“留”,留的是戏曲情结:妻子朋友来访,照唱不误;家里隔音不好,转移到地下车库。第二天,居民状告物业人员:有老头唱越剧,像神经病……好小说,由细节来成就,它像鱼钩上的铅坠,带着钩沉入水底触及人性的微妙之处。

    近两年,蒋静波像个勤快的园丁,专注于花儿系列的创作,多为童年视角。百花争艳,说的是花,写的是人,平凡人的生命如花儿绽放,花与人互为映照。《蜜蜂的理想》,讲蜜蜂与男孩的故事。有蜜蜂必有花儿,作者故意隐去花儿。我念小学写过的作文《我的理想》,长大后又当过教师做过家访,因此,我能够与作品里的两个主角共情。我关心的是小男孩小杰的作文怎么写?小杰先写了一句:我还没有找到我的理想。老师批评并家访。作为读者,我从小学生转换成了教师:跟我当年家访会出现什么不同。小男孩的奶奶拿出防蜂帽,而小杰追着蜜蜂出场(人物怎么出场很有讲究)。那是蜜蜂的世界,也是花儿的世界,但作者偏偏只字不提花。于是师生的角色转换,小杰教老师关于蜜蜂生活的知识,还引出教师被蜇的记忆。蜜蜂是文学青睐的小生灵,它会飞到教室;蜜蜂的理想也是小杰的理想。蜜蜂带来灵感,小杰终于补上了作文结尾一句,是蜜蜂的回应。同时,把我带回了遥远的童年。

    汪菊珍写古镇,关注镇上的河岸人家。她的“东河沿人家”系列,能让人感到并未描述的全镇的规模、格局、气氛,此为以局部示整体的写法。叙述的表层是“无事”,还都是闲事,但大事、正事如潜流涌动。《财伯》中,六十多岁的财伯表面上嘻嘻哈哈,但一个比话音还响的哈欠,让“我”吓一跳的同时,也透出了生活的艰辛。还有财伯那个系烟袋的湘妃竹烟杆,烟盅的亮光以及敲时的空响,那是内心孤寂之声。汪菊珍汲取了汪曾祺笔记小说的真谛,写出了老屋的气氛、人物的细节、活着的状态,“无事”隐着“有事”,这是江南人的含蓄和委婉。

    如果将一个人大半生的丰富经历(海内外生活)作为创作底座的话,小小说又该如何呈现“冰山一角”?吴亚原属于经验写作,《化妆》首先显示出一个家庭的动力学,女主角多娇(此名点出了她出生的时代背景——“江山如此多娇”)蜷缩在藤椅上,几次欲拿遥控器追剧,却碍于陪孙女写作业,儿子闷头对电脑。这个局面,关系到一个母亲动力的方向。是儿子提示她去公园唱越剧。公园有个戏曲角,她一唱就找到了感觉。发现女性戏迷都化了妆,她回家对镜化妆,手法已生疏,镜中人唤醒了她的感觉。就这样,内在的情节(也是戏曲情结)渐次打开。儿媳称赞婆婆好看,一转背却跟丈夫说“你妈老来俏了”。微妙的动力学,那《楼台会》吸引了戏迷,归来,消息率先传到,儿媳赞公园有旦角唱活了祝英台,点赞了化妆。孙女要她唱好后别卸妆哦。戏里戏外,家里家外,镜里境外,化了妆,她做了一回真实的自己。江山多娇,女人多娇。

    我曾做过朱平兆长篇小说的责编,也读过他的中、短篇小说。小小说《老师》,将数十年来“我”的学生时代、工作以后与老师的关系隐在“水下”,只写了两次拜访。一略一详。详写了老师的眼、耳,视网膜脱落,耳朵不中用。这种状态如何交流?岁月雕琢得师生相互陌生,先写耳:对准、凑近,(听学生自报家门),后写眼(是苹果让老师确认学生是谁,因为上一次拒绝茅台接受苹果)。塑造了一位为人师表的值得尊敬但又孤独寂寞的老教师形象。他拒收重礼,免费辅导,守望传统师道之底线,那气场,那光亮,照亮了当下。

    安纲的梦境小说,将熟悉的物事陌生化,颠覆了惯常的因果链,摆脱了线性叙事,文本的形态呈现为非线性、漩涡状、碎片化。《人类第一忧郁之山》,有十五个切片,其实是一组梦幻小小说。《你是否懂得一只青蛙的悲伤》,开头写人失落在地上的一盒清凉油被一只大青蛙一口吞下,随即,更大的青蛙吞食了这只青蛙,作为观察者的人,发现有一把椅子大的巨型青蛙看着他,转入人与蛙的对峙,只不过是人单方面对巨蛙的反应:它会攻击我,它在怎么想?然而,恐惧转为平静,双方相安无事,像什么也没发生过。《被妈妈呵斥的鸟》,母子俩莫名争吵,出现一只象征着死亡和不祥的鸟,儿子像被点了穴,母亲转而护儿子,大声呵斥那只鸟。鸟儿像焰火飞入已消失的房子,房子早已不在,鸟却飞入。这种不确定、不可知构成了谜面,作者却不揭谜底。梦境像一面镜子,反照现实,也照梦中人。小小说是小说中的诗,安纲的小小说,多有轻逸的形象和诗性的意象。

    《文学港》推出了宁波新生代作家专辑。26岁万户的《英雄》(外三题),写“90后”的存在境况,语言的古典气韵,现实的意境流动,亦真亦幻,与网络时代气氛相吻合。《英雄》里的留守少年跟奶奶一起生活,沉湎在网吧里。网吧门前有一尊塑像,在少年眼中,是手持阿塔玛之戟的皇子,在奶奶眼中,却是关公。虚拟与现实,传统与当代,同一尊英雄塑像,对奶奶和孙子的精神投射出现了巨大错位。结尾,奶奶的叩拜有病急乱投医的荒诞和无奈,隐藏了一个外出务工者的家庭故事。万户的小说带有寓言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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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