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鸣

    全国范围里能将风貌基本保存下来的古城实在不多。查百度，国人意见大致相同的四大古城，为四川阆中、云南丽江、山西平遥和安徽歙县。丽江、平遥和歙县都分别去过两三趟了，唯有阆中没跟旅游热线串在一起，老是逮不到机会。这次到成都总算如愿以偿，与几位同事到那里住了两天。

    时近年末，浓云密布，似乎要下场雪的感觉。大巴在广南高速上奔驰，四个多小时才抵阆中市。而从阆中新城到老城又折腾一个来小时，换乘了两辆公交车。不愧有“阆苑仙境”“风水宝地”之称，整个古城四周被巍巍青山合围，缓缓流淌的嘉陵江成U型环绕，马上给人“三面江光抱城郭，四面山势锁烟霞”的气势。史料上说，阆中之名因山而得，“阆中山，四合于郡，故曰阆中”。但也有的称是因水而得，“阆水迂曲，经郡三面，故曰阆中”。在我看来，山环水绕，交汇相依，相得益彰，才成就了巴蜀这块形胜之地。据说杜甫因安史之乱飘泊入蜀，于广德年间先后两次来到阆中，共住了约半年时间，专门写了《阆山歌》和《阆水歌》，盛赞“阆中胜事可断肠，阆州城南天下稀”。而这个地名，历两千多年没改变，在中国乃至世界地名史上也属凤毛麟角了。

    走进紧邻嘉陵江畔的杜家大院，已是下午三点多，这是同事根据网上“好评如潮”而预订的民宿客栈。网页上介绍：建于清代的杜家大院，原为前店铺后民居的商业型院落，占地两亩多，建筑面积1100平方米，有大小天井7个，房屋43间。2009年，被国家旅游局批准为三星级标准客栈。我们跨过临街的八扇雕花带窗大门，里面竟没有一丝声响，寂静得有点吓人。大着喉咙叫唤了几声，才有服务员出来招呼，原来现在是旅游淡季，少有游客前来，眼下200多个床位，就我们7个人入住。放下行李，先细细地参观起眼前的景观。整个院落随形借势，由高到低，在一条中轴线上“串珠式”地连接各栋建筑，大院套小院，天井连天井，池台花木，回廊亭榭，显得幽深而雅致，融合了北方四合院和江南园林的特色。而长檐遮阶、木窗门楣，从上至下满眼皆是图案各异的雕饰镂刻。林林总总的浮雕、圆雕、多层雕等多种手艺，凸现了清朝精美繁复的建筑风格。尤其是做工精细的镂空窗花，既使房间变得敞亮和剔透，又具有延伸空间、扩大视野的功能，十分酣畅地展示了美学原理和实用价值。晚上躺在这个寂静的院落，似乎也陷落到幽静的谷底，我这个失眠之人，竟然一夜睡到大天亮。

    虽然城郭曾被蚕食了不少，但相比于其他三大古城，我的感觉阆中还是显得“阔绰和富裕”，除原汁原味地保存了杜家大院、孔家大院、秦家大院等大批老院古宅之外，还积淀着丰富深邃的巴人、风水、天文、三国、科举等文化，留存有显示这些文化的近百处名胜古迹。西汉著名的天文学家落下闳，在锦屏山上修建了观星楼，乃是中国最早的天文观测站。他创立的《太极历》，定下了每年的春节，被称为“春节老人”。位于学道街的阆中贡院，为国内仅存的两处贡院之一。清顺治年间，阆中成为四川临时省会达19年，为了提高科举考棚的规格，特别改称贡院。当然，我们首先游览的是全国重点文物单位——汉桓侯祠，当地人称为“张飞庙”。来到这处肃穆的古建筑群，我们请了一位年轻的导游，他带着我们参观了山门、敌万楼、大殿、后殿、墓亭、桓侯墓，边走边介绍说：阆中是三国时期的重镇，蜀汉大将张飞任巴西太守时，在此镇守7年之久，曾率精兵万人，打败了曹操部将带领的三万人的进攻，取得了“保境安民”的胜利，但因“敬君子而不恤小人”，终在伐吴前夕，被部下所害，追谥桓侯，葬于阆中。为纪念这位“虎臣良牧”，后人在其墓旁建造了祠庙。不过现在的建筑是明清时重建的。想必是张飞爱喝酒吃肉的鲜明个性，加上于民有遗惠，走在街上我们见到不少店铺前飘荡着的布幌子，上面大写“张飞牛肉”。牛肉以张飞冠名，成为一大品牌，并且是阆中美食的“八怪”之首：“张飞牛肉熏黑卖，白糖蒸馍红章盖……”其特点是外表黝黑，内里鲜红，香气四溢，试吃了几小块，很有嚼劲，滋味独特。

    从嘉陵江畔到锦屏山顶，两天走下来，阆中古城留给我最深的印象，还是登高俯瞰。攀上南临嘉陵江、高达36米的过街门楼——华光楼，俯身探看，放眼望去是一片片单檐歇山式屋顶，纵向的黑色屋脊连接着横向的一排排青灰色瓦垄，合纵连横，密密匝匝，如同一道道细浪绵延而去又翻卷而来。而在每一片屋顶下，都是外封内敛的大院小宅，院宅相连，门楼相望。庭院之中，偶有绿枝探出头来，映衬得瓦垄更加朴拙。整体上既有江南小镇的玲珑秀气、曲折幽深，又有蜀中大川的古朴厚重、荡气回肠。我想，两千三百多年来，阆中古城中曾上演过多少人间悲欢离合的故事，如今都随岁月的流逝悄然而遁，唯有这满目的瓦楞屋垄，虽历经时代风雨的洗涤，却依然在诉说当年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