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4版:三江月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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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05月23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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猪骨炖洋芋艿

    □强子

    那个年代,父亲被分流到山区一所新建的公社中学任教,和从《宁波大众》编辑岗位“下放”的K老师同住一室,成了好同事。

    父亲好几个星期没回家了,母亲让小学毕业辍学在家的我去看看父亲。上午九点多,我终于挤上了开往学校方向的班车。在砂石路上颠簸了一个多小时后,车才下了盘山公路,喘着粗气停在公社驻地的终点站。我深吸一口山野清新的空气,循着父亲描述过的方位,向公社中学奔去。

    学校建在半山腰,教室、办公室、食堂都不在一个平面上。刚过饭时,我在食堂门口找到了父亲。见到我,父亲惊喜不已,才走下台阶的K老师闻声返回食堂,笑着对我父亲说:“好啊!儿子看爸爸来了,还没吃午饭吧?”看我的眼神盈满长辈的爱意。一爿大灶占据了食堂四分之一的空间,空气里弥漫着柴禾燃烧后淡淡的香气。忙碌着的那位阿婆,长得有点“富态”,师生称她“胖婆婆”,也有调皮的学生呼作“糯米婆婆”。

    正值计划经济时代,大家的生活都很节俭,一时拿不出多余的“下饭”。K老师从木架上捧起一只小陶罐递给胖婆婆说“上午刚煮的原汁猪骨汤”,又顺手指向堆在墙角新收的洋芋艿,“再放几个这东西,凑成一个菜,正好!”

    胖婆婆做事干净利索,洋芋艿洗净表皮切成块,装入大号铝饭盒,放少许盐,再倒入猪骨汤,加盒盖。拿烧火棍平整灶坑内的炭火,用板锹轻轻把饭盒送到炭火上。胖婆婆眉宇间挂着汗珠,眼睛却笑成了一条缝,连声说:“小弟,快哦,一刻钟差不多了,你和阿爸闲话先讲会儿。”

    父亲和我围坐饭桌边。我辍学在家行走在社会边缘,父亲担心我“学坏”,规定我每周必须背会一首唐诗,现场要抽考我背《卖炭翁》。我正饥饿难耐,心思已在灶坑内的大号饭盒上,磕磕绊绊老是过不了关,还没背完,胖婆婆端着板锹小心翼翼地把饭盒送上了桌,顺带抹布擦了擦桌子,揭开盒盖,“小弟,饿煞了哦,好吃了,小心烫。”哇!一阵猪骨炖洋芋艿的混合香味扑面而来,酥软的骨中肉淌着汁水,浅黄色的洋芋艿泛着油星子。我忙向胖婆婆报以微笑,即埋头就着一碗米饭,旁若无人地大嚼起来,腮帮子有力鼓动,须臾打通了额头的汗腺。父亲看我这般吃相,一改刚才的严厉劲,温柔地拍了拍我的后脑勺,一脸的慈爱。齿颊留香,意犹未尽,我干脆端起饭盒,一仰脖子,残留的一点汤汁也落了肚。

    岁月之河悄然流淌过半个世纪,父亲和K老师已先后故去,唯有绵绵的思念……

    现今,我坐在满桌的饭菜前,常会不知足地想:再来个猪骨炖洋芋艿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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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晚报